香冬也是被逼急了，這才說出這樣無厘頭的話來，話剛脫口，她就後悔了。

柳寧豈是這麽容易被欺負的，說出來，倒顯得她們仗著自己外鄉人又是女兒身的，以裝委屈可憐的模樣來博取同情，而柳寧最不屑地就是這些，因為打仗無父子，商場也無性別，只有弱者才會倚靠強者的同情過活，說直白點，柳寧稱這為“道德綁架”，而在這個年代，道德綁架更是形同虛設，強者只會與強者為伍，一旦被打上了弱者的標簽，也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撕掉。

香冬這樣想，不過在場的其他人卻不是這樣想的。

“果然是嫌棄我等。”

“雖然是個可塑之才，可未免狂妄便眼高於頂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

語聲不高，卻足夠清晰，這在人群之中猶如潮水般蔓延開來，侯德和賀陽峰等人此時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正巧有些無聊了，便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這一切。只是侯德微微瞇起了雙眼，饒有興趣地看著柳寧，他是見識過柳寧能力的，因而他不覺得就這些人能為難到柳寧，只是人言可畏，縱使是聖人，也會懼怕這種聚眾的場面，他很好奇，經過這一晚，柳寧是會站到開河府年輕一輩的對立面，還是會收服到一些人。

“呵……”柳寧最是不屑這種激將的，因而也並未放在心上，“沙盤只不過建立在最理想的前提之下，這無論在過去還是現在亦或以後都是不可能的，沙盤優秀者也不見得就是經商高手了，何必執迷於這種死物呢？”

紙上談兵未得實踐，知道再多理論也是白費。就好比一個劍術高超的劍客，縱使功法練得再爐火純青，沒有和人實踐交戰過，真打起來，反而比不過征戰疆場幾十年的老兵。而面前的這些所謂青一代翹楚，就是這種劍客，今日碰到的柳寧，便是這種老兵了。

這也是柳寧覺著沙盤無聊的地方，你看那些年紀大些的人，誰還會來玩這些？縱使這會兒看著，也不過跟大人看著小孩過家家一般。

只不過在場的人卻不似柳寧這麽想的，想必過了今晚，明天整個開河府都會流傳柳記柳寧不過是沽名釣譽攀附裙帶關系的人而已，而柳記，估計還未在開河府開業，便已經失去了永遠立足的機會，哪怕有侯德撐腰，她也只能成為那個扶不起的阿鬥了。因為柳寧的推拒，不會讓人以為是她真心地對這個演練毫無興趣，只會叫人覺得她沒能力故而不敢應戰罷了。

“柳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徐姍兒此刻笑著走過來，時機選得倒是恰好，“每年例會大家都會進行沙盤演練，是玩也好，是較量也罷，總是有它存在的意義。即便它是個死物，可理論卻是不假，不管這個前提是需要如何的理想，至少也能看出在同樣一個條件背景之下，彼此的經商弱點並加以彌補。可如今被姐姐說起來，我們這些年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東西，豈不是無用了？”

徐姍兒果然會拿捏人心，幾句話就將眾人的心收拾地服服帖帖，這會兒都站在她那一邊連連應是，柳寧看著她，卻也是笑了出來，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此刻已經成了眾矢之的。這讓徐姍兒有一種拳頭打在海綿上的錯覺，心裏癢癢的很是不舒服。

畢竟是賀家的主場，柳寧又是侯德帶來的，別人可以恣意挑釁，可是賀陽峰卻不能容忍局面發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因而連忙向賀赫使了一個眼色。賀赫見狀表示會意立刻出來當和事佬：“管它什麽來頭，是有用沒用，今日有幸得此機會，大家不如就一起參加試一試，柳姑娘你也別再推勸，何如？”

賀陽峰一楞，料定要完蛋，誰想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柳寧竟然一敢之前的做派，臻首微點來到了方桌的一側：“既然賀公子都這樣說了，柳寧也不好推勸，只能獻醜了，別掃了大家興才好。”

聞言，徐姍兒的臉色立刻沈了下來。

賀赫本來也沒想著柳寧會答應，因而見到柳寧一口應下來的時候，整個人立刻懵了，似乎覺察到自己與眾不同的超然地位似的，人都飄飄然了，鞍前馬後地開始物色參賽人員，並很貼心地讓人給柳寧上了一杯花茶。

“姍兒妹子，一起來吧？”

柳寧總是個姑娘，賀赫怕她不自在因而叫了徐姍兒，徐姍兒早就覺得不舒服了，方才她和柳寧說話時，柳寧沒正面回她也罷了，卻還跟著一道笑起來，那笑容諷刺地好似強烈的光線射著她的眼，本來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計較了，可賀赫一來，她便答應了，這豈不是在將她徐姍兒和身旁那些烏合之眾相提並論。

這會兒見到賀赫忙前忙後一副獻殷勤的樣子，心底更是沈重，本想直接給拒絕了，可是想到若在沙盤演練上輕松勝過了柳寧，到時候任她再如何狂妄傲慢，也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低頭了，而第一女商人的冠帽，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她的頭上。

“那就承讓了。”

一行人在桌前站定，恍若有聚眾賭博的錯覺，香冬站在人群裏暗自替柳寧加著油，雖然她對柳寧向來有一種盲目的自信，可這會兒也不由地緊張起來，就在這時，方才那位身著樸素的男子又走到了她的身旁，面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似乎給你們招惹麻煩了。”

可不就如他所說的一般，香冬沒好氣地扭頭瞪了回去，正要說話卻沒想到沈伯不知何時也走過來湊熱鬧了：“不妨礙的，我們家姑娘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麻煩。”

“沈伯？”香冬一楞，瞪著眼睛看他，聽到沈伯又說：“在縣城，很少有人敢惹姑娘了，姑爺說，再這樣下去，姑娘該上天了。”

“噗……”杜曉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自古以來都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光看手底下人的性子，便不難猜出，柳寧這個人的為人處世，他已經能感覺到，柳寧與常人不一般的地方，而這些地方，是這個徐姍兒無法比擬的。

“老夫沈安，大家都喚我沈伯，這丫頭叫香冬，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杜曉立刻意識到自己失禮，連忙躬身回答：“在下杜曉，杜鵑的杜，拂曉的曉。”

說話的時候，那一邊卻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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